【樱润】谨以此声19

    临近结尾的活动安排是聚齐所有人一起用餐，最后在固定时间赏烟花。按照节目策划要求，所用餐点分小组两人合作完成，之后要对对方的作品做出评价。

    樱井福山二人商议后决定由福山来主厨，樱井这个不成器的米店长男只需要，量米就好。

    樱井看着手里的量米杯：「……」

    可今天明显樱井先生也是玩嗨了，见福山掌勺没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便自作主张去捣鼓起了章鱼烧机。

    一刻钟后。

    福山对着樱井做的章鱼烧扑眨一双死鱼眼：「这是个啥？『糊成一团君』吗？」

    樱井：「……章鱼烧……」

    樱井：「……请原谅我。」

    福山：「简直毁灭了我的信仰啊你。」

    眼下这个绞手在腹前的少女樱居然给人一种笨手笨脚的糟糠之妻之感，福山嘴角抽搐了一下，欲吐槽又觉得槽多无口，盯着一盘乌漆嘛黑的泥滚球，思考了几秒钟，决定再去做一杯饮品。

    到用餐时分，福山小野两人一直在高频率地把爪子伸向小菜碟里。 

    福山捞，福山捞，福山捞完小野捞。 

    小野捞，小野捞，小野捞完福山捞。 

    樱井余光里一直注视着桌面动态，却不吭声，暗想应该两分钟之内就会有人忍不住出手了。而他设想得果然不错——而且应该说不出意料是神谷。 

    樱井在心里弯出一条波浪嘴，面上表现得十分迟钝无辜：「怎么了怎么了？」

    被嫌弃的福山丝毫不在意，大剌剌地翘腿坐下，用筷子在餐盘上点点点：「润君的花椰菜，润君的章鱼烧；润君的刺身，润君的叉烧。」

    「别随便往食物上贴自己名字的标签啊你这家伙！被你说完就什么剩的都没有了啊！」被迫担起控场重任的神谷果断用筷子敲过去，明显的咔一声。

    福山朝天一指：「*内脏！」

    （注：日语冷笑话，『内脏』和『没有』谐音）

    「………」

    前辈淡定站起，「马内甲请把我的杀手许可证拿来，刚考呢。」

    小野赶紧起身：「神谷桑冷静一点～！」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福山君完全没有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紧张感，他还沉浸在冷笑话技能读条完毕的心满意足中，突然一个物体映入他眼帘，顿时眸光一亮：「哦出现了！樱井桑的番茄君！」

    在场唯一一个被福山式冷笑话逗乐的人被点名后秒换苦脸：「喂喂喂这个稍微…」

    不明所以的新人们一脸惊奇地看着一提某食物他们敬爱的樱井前辈就跟被拔了气门芯子的车胎似的，瘪了。

    「…那、那个啊！」樱井抖擞抖擞精神大声说，「不要小看我啊混蛋！我现在！已经是能吃番茄的人了啊！」

    「Woo～～」旁边一干人众事不关己的鼓掌。

    「那就来试试吧。」始作俑者循循善诱。

    日常被卖、逼上梁山的樱井东望望西瞧瞧，目光含怨觑了半道叛变的神谷，最后怨气又飘到了鼓掌最凶的罪魁祸首身上，之后清了几回嗓，才壮志断腕般拿起番茄。

    ……然后在一堆摄影机和期许的目光里咬下一口。

    「…………」

    「孝宏君你的表情……」神谷犹豫的声音飘来。

    樱井神情从青转白再转青，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开嗓：「K————ya——————！！」

    小野：「……樱井桑你是在练嗓吗？」

    神谷停了两秒：「你要叫的话不如去世界中心*叫啊？！」

（*注：世界の中心で、愛をさけぶ，《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2004年东宝出品的电影作品）

    樱井本来吃番茄就很痛苦，还要被怼，紧抿着嘴青着脸转过来，突然大喊：「『闭上眼睛画出你、的、模、样』*！！」

（*注：《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主题曲的其中一句歌词）

    神谷：「……」看出来孝宏君真的很痛苦了。

    福山倒是非常积极：「樱井桑再来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我还是超不喜欢这个味道！！」

    眼见又一个番茄递到眼前，某个声优前辈噗的挤出两包泪水，跟死鱼打摆似的汹涌摆手，好像只要他摆的动作快、番茄就跟不上他一样，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樱井桑最喜欢这个了。」福山面不改色，给满脸写着『卧槽世上为什么有食物可以这么难吃』的樱井递上一杯饮品，「好啦，快清清口吧。」

    明显处于混乱状态眼睛都快成两个黑圈圈的樱井几乎是夺过了福山手中的饮品，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牛饮灌下。

    「啊等等樱井桑那个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樱井捂住嘴，声音都哑了一截，「这是个啥玩意儿？！怎么感觉在哪喝过？」

    「……啊，『绿色的家伙』。」小野眨眨眼，「那边有台自助料理饮料机来着………」

    樱井心如死灰地崩溃看去，而某个人已经笑得仰合直接蹲下了。

    「那个，樱井桑，这里有水……」

    这时一旁主役的新人弱弱地说一句，樱井迅疾回头，一脸苦相地接过水杯，道谢都等不及地灌下大半杯才死里逃生一般对着镜头道：「看吧，还是这孩子对我好啊。」

    立马转头叉腰对没心肺奸笑三人组数落：「你们这些前辈到底在教孩子们些什么！我要通过事务所谴责你们如此恶劣的行径啊！」

    神谷一脸端庄，「在向他们展示大前辈的肚量啊孝宏君。」

    「死gay～」背景音是另两人坐正齐齐拍手的啪啪啪。

    「你们啊……」大前辈脱力捂脸。这天注定是要成他黑历史是吗？

    福山乐得打跌，几乎可以预想到这部录制播出时画面上会出现的吐槽，铁定超有趣。

    顺带着他又多事地归类了一下：这个日常被卖到苦笑、但还是会包容自己所有无理取闹的樱井桑倒是自己熟悉的那一个。但转念想想，这也是很能吸引人的一个特质吧？所谓，『男友力』？

    福山想起自己KFC里饰演的那个男友角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水杯咕噜饮下。

    下一项日程是所有人一起观赏烟花。因为此时已经不需要分组行动，福山自然就跑去和小野作伴，两人东忙西跑帮忙剧组人员拾掇物事，一片欢声笑语。

    本来就是个比较自由的户外活动拍摄，所以道具也不如event那样转眼就有专人置放。有些物品摆放的位置离烟花地放得有点远，福山不舍得看几位身娇体弱的女士忙上忙下的，便主动提议说把一箱的烟花抱过去。

    在他吭哧吭哧地干苦劳力的中途，一个声音渺渺地从一个角落传来：

    「话说樱井桑啊，被这样整蛊都不会生气呢。」

    福山脚步先是一顿。又往前走了一点，微侧过身，在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樱井和铃木站在一起。从福山的角度只能看见樱井的后脑勺，倒是铃木抿成一条缝的唇线看得很清楚。

    兴许是周围过于嘈杂，铃木的嗓门打开了一点，谈话内容也巨细无遗地传入福山耳朵里。可是感觉偷听别人谈话不太好，他刚想走远一点，就听见樱井的声音温和平淡地传过来：

    「也不是什么很恶劣的做法，只是玩笑而已。」

    「樱井桑和福山桑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听到有提及自己，福山的步伐又慢下来。

    「诶？只是合作很多的『同事』而已哦？！」那个人夸张的强调音传来，可刚说完就自顾自笑了起来，这笑声甚至感染了旁听的福山。樱井笑过一阵后又像是不放心一样补充道，「不如说这是很多时候要在日本综艺中面对的场面，今天是大家都很熟悉，能把握分寸的。往后你自己上节目的话，多少也要学着去适应。」

    很前辈的建议。福山评价，心头的一点点紧张感也随之散去。而这时松冈正好走过来，见他一人抬着一个箱子，忙惊呼了一声，帮他把箱子接过小跑着上前去。

    「所以……那些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吗？」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也不全是，总觉得，一些事情一见到就会觉得『哦这事儿可真是福山啊』这样呢。福山润可是把整个声优界翻个转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特例啊，和他一起的话总会做出许多日常里难以想象的事的——说起来这方面你真的可以多向他讨教一些。」

    ……樱井是这么看他的嘛？福山不知缘由有点害臊，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经意往两人那边扫了一眼，可这一眼，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铃木的神情并不是单纯向前辈求教诀窍的样子。裤缝边上收紧的手指、额角悄悄滑下的汗滴：那双盛满了太多话的眼睛。

    他在樱井面前……一直是这样的吗？还是说……福山心下一紧，意识到绝不能再听下去了，但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还是在镜头前，就算站位偏远，两人也有暴露的可能……难道铃木准备要在这里说什么吗？

    不论说什么都不是福山能插手的事了。于是福山捏了捏手心，快步朝大部队走去，一走到人群中心就开始大呼小叫，试图以夸张地姿态把众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这里来。

    ——希望铃木没那么蠢，在这种场合告白吧。

    摒弃掉「铃木要向樱井告白」这个念头带来的不适感，福山腹诽，这种时候当着樱井的面他也不可能冲上去捂住铃木的嘴，但是依樱井那个脾气，如果他迟钝点还没发现这个后辈的不对劲的话，闯了祸就是一死死一双了。

    ——也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发现他们俩的情况才好。

    而就在他心神不宁地满脑子转着樱井和铃木的时候，顶方传来震人动静，福山迟了半秒抬起头：烟花，像一簇划破了黑夜的星火，绽放在众人之上。

    未曾察觉的心意装载于烟花筒在地面掩藏。人们嬉笑着用火苗挑起一斗星光，然后心怀期许地抬头望去。

    绚烂烟火盛放在茫茫人海上方。

    福山和熟识的前后辈们混杂在一块，面目被幻彩的光线映照得粼粼闪烁，他的心绪被影响，目光里如盛了一面清波，可也依稀能见他的神情柔软得如一潭碧水。

    刚刚的那些闲情烦绪陡然间被这绚丽的光景驱逐出去。他的职业生涯被浸在这个业界里太久，可是能够和这样一群人一同享受夏日祭的机会不见得有多多。

    关心的人们，喜欢的人们。

    过去，现在，将来。

    人们能抓住的，不过是当下，和身边人而已。

    风景太过醉人，职场里打滚几十年的福山突然想到，或许铃木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这种机会和景色实在太难得，恐怕也只是想要能捉住这一瞬，能和喜欢的人更亲近一些而已。

    就像是想为一个不懂事的后辈找个可信服的理由一样，这么一想福山的神情就更柔软了一些。就算樱井对他仍只是前辈的态度，至少在这个时间里，他能多和后者说上几句话。

    微妙地带了点『虽然今天活动大多时候樱井桑嘴里只有我的名字』的骄纵感，福山正打算静下心来想想活动的结束语，松冈在这时走过来晃了两圈，左右转头看了看，最后迷茫地看向福山，「不好意思福山桑，请问您有看见樱井桑在哪吗？」

    福山顿了顿，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问道「怎么了？」

    「导演说结束的时候要每个人拿一根有代表色的烟花棒，这一组是福山桑和樱井桑的。」松冈老实回答说，「但是我没看见樱井桑在哪里。」

    「唔，先给我吧。」福山心说让你过去看见那两人就不好了。虽然松冈看上去不是个会往那方面联想的人，不过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松冈把任务传达到，见福山收下烟花棒，便招呼一下继续跑往下一组声优去了。福山想了想，转身朝樱井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烟花宴还没有结束。福山踩着轰隆隆的节奏点重步朝两人走去。可或许是背景音太嘈杂，稍微走近一点福山才发现，这边的两个人丝毫没有观赏烟花的意思，甚至没人注意到福山的脚步声。

    「轰——」

    又一簇。身后人群突然潮动了一阵，临近结束的烟花一朵比一朵更华美，福山下意识顺着动静扭身看向天空，可还没等他摆正头，一个音节窜进他的收听频道里：

    「……喜欢……」

    福山悚然回头，手脚定在了原地。

    不远处铃木被五彩的光斑映红了眼眶。

    之后的杂音过重，福山没听到樱井的回答，可不知是不是福山的错觉，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冷硬，墨蓝色和服的线条在夜色里染上了肃杀之色。

    其实福山觉得就算是被后辈意外告白，樱井应该也不会说什么重话。但是或许对于那位年轻人来说，他的声音本身就已是涵盖很多意义的武器，患得患失的感情比夜幕下的浮尘更不堪一击，在意人音调降个阶是沙漠之鹰扫射；句中多个硬词便是核弹炸开。

    福山一时恍惚，竟然想起了自己配役的那个角色佐藤。

    可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下一秒福山就反应过来，心底大叫了一声「完蛋」。

    他竟然又看到了。

    而更可怕地是，在这个想法浮现的同一时间，樱井正好转身，他清冷的神情还未收束，一抬眼就对上了福山惊讶的目光。

    前一刻还和缓温馨的心情瞬间匿迹无踪，福山心里在哀嚎，脑里却空白，他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明天的一切又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