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长篇重修当中,带来不便很抱歉。

 

【樱润】谨以此声13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是由什么来决定的呢?

    强制性的,和出于自身意愿的。立花想了想说,至少也能分为这两种吧。

    别的不说,最近你倒是经常和樱井桑一起出没啊。合作很多吗?立花斜睨着福山,不妨你啥时候再和他提一下,再来友情参演一下我们的MV啊。

    福山没接这个话头,倒半开玩笑地询问起立花:像小立和日野那样的…感觉怎么样?

    因相性合拍而兴起开展的工作,后来也慢慢变成了一项定时定点的日程了。哪怕某一段时间里与对方产生了感情隔阂也要被迫地见面;因不愿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所以要压下心中所有不快,情绪再不稳定也要把最开朗的一面展现出去——起因是两人的良好关系,后来却渐渐变成了一份定时工了。可另一方面却也会因为相处时间过长而逐渐了解对方,从而增进两人感情。


    ——所以怎样才算关系好呢?

    由『同事』变成『朋友』、甚至『亲密的朋友』,又是由什么标准而界定的呢?

    福山对此判定充满兴趣,像他和木村他们,很少共演,但私下常有交谈,普通来说也算是关系好了吧?可是又很少听别人说这样的话,毕竟除开工作需要,也不会有一定需要是对方相陪的时候;像他和小清水那些,共演作品不少又是同社前后辈,但毕竟两性之间颇多顾忌,除了偶尔关照外也不方便过多相约,倒是常常被人打趣。

    于是连带着『老友』『亲友』这样词语的定义都被模糊起来。

    当年的福山非常固执的有一套自己的划分标准,在这套体系里他在整个业界内找不出任一达标之人,或者说但凡是由工作原因而接触的人们、在一开始就失去了竞争资格。他崇尚这样清晰明了的专业性和距离感,并在之后十年中享受它们,怡然自得。

    可正如同他被这个社会侵染教导的其他方方面面一样,逐渐的,这套体系中开始出现偏差点。有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他们符合『同事』『竞争者』『对手』的所有标准,却给他带来工作之外的愉悦,渐渐向着另一个标签分类移走。这让福山开始困惑,不过他也同样喜欢这些全新的困惑感。

    那些人能算在『好友』之内呢?


    「有的人相信第一直觉,有的人听从时间。各有所见吧。」立花的特性是不管福山在纠结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总是能顺着提问直率回答,「不过我倒是觉得『相性』很重要呢,与起始的关系无关,毕竟人在工作之后能接触到的人物都多少会和职业挂钩,所谓、『舒适圈』吧?要统称为『同事』也无不可;不过在其之内,大部分合不来的人很久之后也还是合不来;『老友』嘛,却是在吵吵闹闹之后也还能和好再吵吵闹闹的那种人啊。」

    「小立倒是从来没有和我吵闹过啊这么说。」福山故意提到,「感觉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一样。」

    「因为和你在一起从未有过『徒劳』之事嘛。」立花一哂。



    ——那么,自从那天说出口开始,他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呢?

    福山热烈地思考起来。即使他如今年岁上已步入中年,这份不断更新思考态度的心却始终没变。

    与出道以来就一直同行的立花不同,与同社的日野不同,与私下常常约酒的木村不同,与后辈小清水不同。某些最近才被发现的新心情从一个旧日关系中突长而出,来势汹汹,基于外环境的变化,也基于福山自我的审视。


    「什么话?润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吗?」立花好奇问。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福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所见所想所为都倒给了立花。

    毕竟是立花呢。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原来如此。」听完因果的立花当即严肃了起来,「是真的吗?那你应该提醒樱井桑让他小心一点才是。」

    「毕竟也没有证据。就这么空口而谈的话,如果万一是我搞错了什么就不好了,会影响那个人的后面发展的吧。」福山皱起眉,「但放任不管又没办法做到。」

    立花想了想,道:「也是,不是可以明言的话题啊。不过确实如果两个人同行的话,怎么说都会安全一些。而且姑且作此假设——假设真的是铃木君的话,好歹是同行中人,哪怕他对樱井桑有什么企图,也不敢在你在场的情况下妄动的吧。」

    「正是这么想来着。」福山承认,「反正也正好需要和樱井桑对词。」

    「……不过润你自己也要小心啊。」立花皱了皱眉,「那樱井桑那边呢?有说什么吗?你这么个异军突起的频繁相约,他不会觉得奇怪吗?」

    「这个嘛……」

    「不过是樱井桑的话,他总之是会相信你的吧我觉得。」没等福山做出回答,立花便若有所思道,「嘛,毕竟是没确凿证据的事,我也认为暂时不告诉其他人比较好;但如果一旦有什么变故的话,润你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福山点头:「我会的。」

    「那么我就去查查看铃木君的来历好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既然如你所言他参演了樱井桑几乎所有近期作品的话,想必也得有些背景才能做到吧。」

    不愧是立花,把事情告诉他果然没错。福山放心地点点头,凝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知在樱井看来会不会觉得突兀,从某一天开始大量的时间在使用时都会遇上另一个人的同往。工作之内,工作之外。乃至晚间工作结束了,似乎不向对方报备一声都觉得奇怪。

    可称得上『没完没了』的交集。

    樱井桑会不会以为我在追求他啊?福山翻了翻简讯记录,被自己的玩笑逗得呵呵乐。

    好像又回到十多年前那时候了。连樱井考下车本都被人玩笑说是要半夜瞒着福山偷偷练。甚至还要变本加厉,最开始福山是想旁敲侧击地询问樱井晚上回家后有没有遇到奇怪的情况,故而不时发一条信息问人在干嘛,结果一来二去都快成习惯了,樱井现在连买个芒果优酪放冰箱了都会发信息给福山说他准备等第二天吃上一个完整的芒果。

    『把芒果优酪冰一下就能还原成个芒果啦*!这可是樱井氏的独家秘笈,我可不会轻易告诉谁的。』

(*注:樱井确实有过这么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然后福山回说自家到现在连冰箱都还没买;然后樱井会对此表示震惊;再然后两人就在深夜里就一个非常无聊的『冰箱对现代家庭的重要性』话题展开二二三四的讨论。

    因为聊得太晚导致双方都会对影响对方睡眠而感到愧疚,继而第二天清晨就要打电话发消息问起床了没,在刷牙的时候和对方分享『在四十岁高龄时还长了颗青春痘』的大惊奇事件。

    周而复始。



    惯性果然是很可怕。福山得出结论。

    乃至于某一次录制后樱井的录音部分出了问题,福山都已经能理所当然地作陪了——如果要按最开始福山的『人际关系核定表』来看,他只会为了考察一个『对手』的危险性而这么做。

    这天福山才和调音师核对好自己的部分,返回时看见监督和樱井在里说些什么,女主役也在一旁一脸无奈。

    「……那就没办法了,能全部重录一次吗?」

    「这边倒是没问题,只是这样就得麻烦樱井桑了。」

    「不是这么说。」

    福山一进门就听到这么几句话。他刚好在女主役向着樱井鞠躬时推门入内,见状眨眨眼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樱井回头看见他有点惊讶,「润还没回去吗?」

    「刚刚核对完。」福山习惯性地走到樱井身边,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是这样的。」监督开口说,「第十一话Part B收录刚刚完成,但是现在看来和画面的衔接上出了点误差,有些不太方便剪辑。完全是技术上的失误,给樱井桑带来麻烦了。」

    闻言福山转过头去看樱井,只见这位眼镜先生一脸专注诚恳的神情,「那就全部重录一次吧,麻烦您了。」

    福山微不可见地抿嘴笑了一下。

    这一话是樱井角色的主视角,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需重录来匹配画面。现在如果要调整,还得重新核对时间轴,说不定部分台词也得现场修改。也因为是其他角色已经完成配音的部分,因为无法再难为其他声优过来配合,所以也要顾虑修改的界限,总之是一个耗时的苦活。侧头望去,控制室里编剧小姐也捧着台本在紧张的准备着。

    「……那也请算我一份吧。」

    另外三人有些惊讶地看向福山。

    「这一话也有『佐藤』的台词吧,而且还都是和『13』的对话部分。」福山随手翻动自己的台本,说,「之后我也没什么其他工作安排,这样的话我也一起留下来重录好了。」

    「…不润你的台词没这么多的,稍微剪辑一下就可以了。」樱井否决道,「要一起留下来会很晚的。」

    「没关系的,虽然可以剪辑,但还是直接和本人对手更好吧?何况肯定也会有要随之改动的地方,我想给吉川桑减少点工作量w。」福山认真道,「正好我也有些新的想法,说不定可以用上呢。」

    樱井忍不住漏出一个笑容,用手肘顶了顶福山,「你啊…也太认真了吧!」

    福山明知道这人一害羞就会打哈哈,但还是恶质地不想放过他,果断用肩顶回去,「我可不是唯一认真的那一个啊?」

    「…既然这样的话,」监督的视线在对话的二人中转了转,最后定语道,「那就麻烦几位声优了!」

 


    后来月刊YOU上刊载了关于这部番剧的监督访谈,本来福山没太在意的这件事被监督特意提出并大肆夸赞,反倒让福山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正是因为有樱井桑和福山桑这样专业且认真负责的声优参演,才让这部作品大获成功吧。」

    「简直如同声优之中理想型一样的责任感和工作态度,能够让官方对他们给予非同一般的信任。至今他们毫不犹豫说『全部重录一次』的神情依然让我印象深刻并时刻感到尊敬与感动。」

    得到了这样令人受宠若惊的评价。

    而另一方,番剧女主役也点评道:「樱井桑一提出要重录,福山桑也似乎毫无意外感地顺话加入,仿佛对对方的做法了若指掌;想来除了两人本职的责任心之外,对彼此的了解也能得以体现呢。」

    访谈片段被杂志晃眼地打上《默契十足的同行者》的黑字标题。

 


    福山曾听过一句话:不管风车是否转,风总是要吹的。

    风才不会在意它的行为为世间事物带来多少变化,它只用考虑它的来处与归地、只用感受涌动的风劲就够了。所以当人们指着风车去询问风时,又怎么能指望风去苦恼呢。

    那时福山觉得自己就应该做一阵风。声优界会因为他变成什么样子、一件事会不会由于他的到来引起蝴蝶效应、一个人会不会因他而驻足——那又如何呢?


    而如今另一个人的出现让福山随之行动了起来。作为新人和福山两人非直接交锋的附属的樱井于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在事发的当下难以得知;之后铃木会走向何地、樱井和他会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是他的困扰。福山该如一阵风,过去今天乃至将来都始终如一的一阵风,或许他会因外因而转向或变速,但他不会停留。

    樱井本就是常常与他并提一处的存在。这个名字在很多个场景里会与『福山润』三个字同排出现,业界里似乎也默认两人的友好关系。很多时候他俩总会被提至一处,承认共性或比较差异,似乎在某一个朦胧氛围下,还能营造出一种『唯他能与那人相配』之感。

    故而当访谈来到福山这里时,他只是大笑扬手满盘接下:「所以说那个人能对我使读心术嘛!我俩可是一丘之那什么来着?」

    风过是该无痕的。所有因他而动的轨迹对他而言都是旅途中的附丽而非目的。


    可是唯一能制衡万物的,是时间。

    还要再过很久,福山才能留意到,他确实如自己期望做到了很多事情。只是他也理解错了一些问题。一阵风不会在意它是否吹动了风车、吹皱了湖面……


    它只会想要和另一阵风,永远行往同一个方向。



    而待到这本刊物发行、辗转到了本人手上时,发现自己对此除咽下一嘴苦甜参半的愁愦外别无对策之事,就是后话了。

    时间才是这个世界真正无冕的帝王,毁灭与创造不过回忆中鲜明对比的两个节点。

 

    至少当下心思仍无忧如初见。





    「……你今天要把这部分全部录完吗?」福山拾起樱井的台本翻了两转,却还在偷偷瞄着铃木那道,不由皱眉。

    「嗯,下次录制时间和另一份工作重了,没法到现场。给监督他们添麻烦了总觉得过意不去啊。」

    「诶……这也没办法。可是下一集你的台词还蛮多的吧?」刚好今天录制时间是从傍晚开始,这要录完,恐怕又是两三个时辰了,「这录完都夜深了。」

    「对啊…」樱井一脸『工作如此我亦绝望』的凛然,「今天恐怕又赶不上电车了。」

    「那你怎么回去?」福山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看他,突然往回一跳、手指颤抖,「…难道!您要坐计程车吗?樱井少爷!」

    某少爷一副财大气粗相:「是啊我最近特别阔来着。」

    福山没接话,他今天本来还打算早点回去泡个温水澡呢,他刚刚才买了一包药汤,正想趁着不算忙碌的夜晚给自己来个身心SPA——想想就爽歪。

    他又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另一角落在收拾东西的铃木,这位新人看上去并没有上前来搭话的意思,就算想要在散戏后来攀谈,这下子怕是也清楚自己没什么借口留下。所以今天樱井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一转念想到前几次撞见的车窗后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福山又觉得不太妥。就算不同时出片场,深夜被人尾随到家,恐怕也不是多令人轻松的经历吧。虽然暂时看起来那位新人除了夜间蹲守以外也没有更大动作,应该也还好……

    可再一想,本来工作到深夜还要去挤电车就很辛苦,赶不上就更头疼了。这个片场离樱井家也没有很近,如果有人能开车送他回去,还能多点休息时间……


    几个念头在福山脑子里七扭八拐,最终定点在某一处上。

    事成之后,可得要你土下座道谢啊樱井桑。福山暗搓搓想。



    而当福山抬头打算询问时,樱井还在翻看自己后一天的日程安排,不时抬起腕表看时间。从这里能看见录音室那边工作人员在为下一场的延时录音作准备,影影绰绰往来的人影印在磨砂玻璃上。

    他像是被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要求嘘了声,受蛊惑一样合上嘴。

    其他同事们忙着下班离场的三两出行,为不影响室内工作,片场内所有人的谈话声都会压低。当注意力集中在视觉上时,那些声音在耳畔模糊成一团,像耳窝出塞了一团棉花,只能感觉到『动』的意义。

    本来是工作日常里很常见的一幕。

    非常繁冗的画面……却又觉得很安静。四周声响涌动成了白噪音,于是视线里的东西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纤毫毕现起来。


    福山微偏过头,注视着窗面,人们影像浮动,不平滑的表面映照得动像糊成了色块,色块在窗上一帧帧的移动,就像80年代玩的像素游戏,只有樱井的侧影却如浮沉晃动光芒中唯一安定的锚一样片打在玻璃面上。他浏览日程的神态和鼻梁上眼镜都在这面镜像里,又被窗那头的实象穿过打碎再融合。

    这种感觉很奇怪。世界本来是如此纷繁多彩的,如今却像是突然被凝滞了,又像是突然找到了焦点,其他地方都晕在了光圈外。


    那些日常之物突然有一个新的基点,于是所有规则重置,画面就鲜活起来。

    心脏像被这个基点轻轻敲了一下,不疼,反在主动脉里荡起一股温柔的笑意。



    「一杯奶茶,我等你。」

    樱井闻声抬头,对上福山挤眉弄眼的褶子脸。

    「没有奶茶。」樱井挑眉道,从福山手中拿回自己的台本。




    「之前还以为樱井桑是个成熟理智的社会人士呢,」记得某一次闲谈中一个女同事饶有兴趣地提到,「但有时听着樱井桑和福山桑的对话,又觉得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出现了!双面向的樱井先生!福山当时在心底欢呼,面上做出一副伤脑筋的神情,「其实意外的,樱井桑是个萌系角色啊。」

    「没错没错!意想之外的、大前辈的童趣一面呢~」另一个女同事接话说。

    ——或许是所有人在熟识之后都会露出特有的另一面吧。福山本人也有这样    类似的体验,亦曾得到过「既正经又跳脱,既严厉又温和」这样的评价。那些对着亲近之人才显露的特点,就像藏于窖洞的一团毛茸茸的小尾巴,正因感受到温暖,才在一片春意中探出点点毛絮。



    「啊眼镜好小气~」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怪腔怪调。

    工作人员走出来通知可以开始了,樱井随之迈腿走向录音室,余光里看见那个怪叫着的家伙安安份份地窝在一旁椅子处翘起二郎腿。

    一头乱毛的尾端挤压在椅背顶,像从枝梢无意掉出一角的鸟窝。有点呆,但满满都是春意。

    「喂那个在抖脚的笨蛋,」樱井在进录音室的最后一秒回头叫道,「…奶茶要什么味?」


    ——因一些硬性事物而强行插入到对方生命中的两个人,又因为感情穿插其中而成为『友人』;因熟悉而得知到对方的其他样子,又因为关心而想知道更多。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是由什么来决定的呢?

    那些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冲突后的为难,和好后的再约。

    不管怎样。


    鸟窝在春风里抖了抖,像有什么轻悄悄地飞出来。



    「原味。」窗面里的影子,是谁的眉眼隐隐约约,弯如一只小奶猫?




*我记得有一张福山先生的场刊照片是他一身白衣坐在街栏处喝奶茶的样子,哎呀最近好像找不到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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